陳德良
全程導醫網 健康焦點:魏則西的經歷可謂戳到了眾多患者的痛點,引起社會廣泛關注。而記者調查發現,通過百度推廣的醫院,其合作方多是由民營醫院陣營中最活躍的莆田人投資成立。另外,據《中國企業家》近日報道,在中國11000家民營醫院中,莆田系民營醫院占到了80%。魏則西之死,讓人們再次把目光聚集到了這個寵大的群體上。
在莆田系醫院從事多年工作的莆田人林希(化名)昨天上午接受記者采訪時直言,腫瘤、男科、婦科這三類科室存在欺騙的可能性最高,病人因為隱私等原因讓這三類科室敢“打一槍換一炮”。
現象:莆田系醫院遍全國
雖然目前已經無法通過百度搜到北京武警二院的推廣鏈接,但通過熱心網友截圖可以看到,排在第二推薦位的就是該院。
記者查閱該院網頁域名注冊信息,發現注冊公司名為康信醫院投資管理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康信公司)。此外,該院腫瘤生物中心技術合作伙伴是上海柯萊遜生物技術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柯萊遜)。而3月3日晚間,中源協和發布預案稱,公司擬以11億元收購柯萊遜100%股權。值得注意的是,柯萊遜官網將斯坦福大學醫學中心列為合作伙伴,但斯坦福方面稱并不了解該公司。
與此同時,康信公司與柯萊遜似乎關系匪淺。截至記者發稿,雖然柯萊遜官方網站已無法不開,但從網友保存的載圖可以看到,柯萊遜董事長為陳新賢,而康信公司的法定代表人是陳新喜。另據某莆田系醫療公司知情人士介紹,這兄弟二人都是莆田系醫療企業中的大老板。
記者梳理陳新賢參股醫院發現,其先后出現在成都圣貝牙科醫院有限公司、國科健康生物科技有限公司、成都圣貝醫療投資管理有限公司、上海康新醫療器械有限公司、上海圣貝口腔門診部有限公司、北京普京醫院等多家醫療機構中;而陳新喜同樣身為多家醫療機構的股東或法人,包括但不限于:上海康新醫療器械有限公司、杭州真愛婦科醫院有限公司、上海百投生物醫學科技有限公司等。
值得一提的是,“魏則西事件”之后,網上傳出了一份莆田系醫院名單,這些醫院遍布全國。不僅有冠以“華夏、仁愛、瑪麗亞”等字樣的醫院,還有一些以某某市第幾醫院、某某市人民醫院等命名,極易誤導患者。
走關系才能外包公立醫院科室
在莆田系醫院從事多年工作的莆田人林希(化名)昨天上午接受記者采訪時直言,腫瘤、男科、婦科這三類科室存在欺騙的可能性最高。
2012年,林希進入貴州某地市的一家莆田系醫院,負責行政管理方面工作。“我是莆田人,本地人想進入這個圈子其實并不難,越來越多莆田籍的大學生在畢業后也進入這個行業工作。”
魏則西事件出現后,不少人疑惑:為什么武警醫院、公立醫院會把科室承包給莆田系?
林希說,早期國家讓公立醫院自負盈虧,但實際上很多科室沒有多少病人。經營者沒有積極性,對員工的獎勵也受到種種制約。特別是婦科、男科這塊,第一,綜合性醫院科室太多,在這方面沒有足夠的資金投入;第二,沒有足夠的設備、專家和技術。
“大家一般相信公立醫院,特別是部隊醫院。莆田系資本承包公立醫院的科室,就可以省去很多宣傳費用。”林希說,外包公立醫院的某個科室,特別是知名公立醫院并不容易,都要找關系。找政府的官員、醫院的領導,通過托關系才能進去。“普通人和醫院聯系,給多少錢都不愿意理你的。”
林希說,承包下醫院科室后,他們每年會給醫院一定數額的承包費,有的還根據營業額進行分成,醫院方面基本不再插手管理。但歸根究底,品牌并不是莆田系自己的,只是租用一段時間。
記者注意到,過去兩年,政府部門對于醫院科室“外包”現象進行過一定政策規范。比如湖北省衛計委在2014年5月曾發通知,從當年6月1日起,嚴禁政府舉辦的、享受國家全額或差額補貼的非營利性醫療衛生機構以任何形式將臨床科室、醫技科室出租或變相出租承包給個人或組織進行營利性活動。對已經出租的、變相出租承包的或違規合作項目,必須立即取消或終止出租、承包、合作合同。
林希說,現在科室外包的情形已經不太多了,留下的基本是以前承包的或者比較賺錢不愿意撤掉的。“現在莆田系的老板都不愿意承包科室了,政策一變,就要全部撤資,風險太大。”
腫瘤、男科、婦科病人最容易被騙
大部分中國人都是通過百度進行搜索,以便了解相關疾病情況。莆田系在百度上的廣告投入占其總收入很大一部分,宣傳時夸大效果屢屢被人詬病。
林希說,早在七八年前,一些莆田系醫院“生物細胞再造技術”治療癌癥的宣傳口號是非常響亮的。廣告中稱,患癌癥的是一些生物細胞壞掉了,通過“生物細胞再造技術”,可以產生更多更好的細胞。這項技術來自歐美最先進的治療癌癥技術,很有可能會治愈。
“其實這是國外非常不成熟的技術,主要是掛著國外的名頭。”林希直言,相對來說,癌癥患者的家屬,為了治病往往愿意抓住一切機會,一聽有這個技術,就會打電話咨詢。然后就會有專門的工作人員來和他們來解釋,一步步就會來相信,然后去花錢。
前幾年這些“生意”好做,這些年大家獲取信息渠道更多,再加上莆田系負面報道不斷,相信的人越來越少。“類似魏澤西這種病人,一個月也就幾例,一例就得收個十萬塊錢。現在一年能賺幾十萬算不錯的了。”
林希說,腫瘤、男科、婦科,這三種科室存在“坑蒙拐騙”的概率最高。腫瘤這塊,專家比較匱乏,治療需要全國知名的專家,真正能做腫瘤的莆田系醫院不多,全國就有幾家,投入都是要好幾億的;而男科、婦科,因為都比較隱私,不愿意互相透露,也容易上當。男科、婦科前期投入很低,很多老板都是抱著“撈快錢”的心理。
“相對好點的是眼科、牙科、骨科、產科,這幾種科目都算比較干凈的。技術等各方面都有嚴格要求,也有口碑等長遠的考慮,一般不會只‘打一槍換一炮’。”林希說。
林希認為,“魏則西事件”對于莆田醫療行業未必是件壞事。“這些早晚會被淘汰掉,只是說這件事加劇了淘汰的過程。”同時,林希也指出,“這種現象根深蒂固幾十年了,不是通過一個事件就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的,莆田系得去思考,未來我們怎么去發展。”
■延伸
揭秘莆田醫幫“帶頭大哥”陳德良
在福建省莆田市東莊鎮馬廠村的最高處,有一座陳靖姑祖廟。這座祖廟的管理者叫陳德良,他還有另外一個特殊身份——莆田民間從醫的“鼻祖”。
陳德良今年66歲,從上世紀80年代開始,他憑借著一個治療皮膚病的偏方游醫四海,在80年代初期就已月入上萬,成為當地少有的“萬元戶”。而真正讓他確立江湖地位的,是他帶出的八個門徒,徒弟們四處“開枝散葉”,隨后,在整個東莊鎮,從醫蔚然成風。
今日莆田民間醫療行業的集體崛起,究其淵藪,也肇始自陳德良。
這個年過六旬的老者,究竟為這個神秘的群體注入了什么基因?
尋找教父
從福州出發,距離約兩個小時車程的莆田市東莊鎮是陳德良告老還鄉的故土。
幾經周折,我們終于在東莊鎮馬廠村找到了陳德良的家。
陳德良的房子并不顯眼,在莆田民營醫院代表人之一陳金秀家對面。陳金秀家是五棟高層聯排別墅,金碧輝煌,十分壯觀。
陳德良家的房子是一棟三層小樓,與周邊已經建成或正在建成的樓房相比,多少顯得有些落寞和頹敗。
見到陳德良是在陳靖姑祖廟旁的一棟二層小樓里,這幾天輪到他值班。
在小樓二層靠里的房間里,頭發花白,戴著眼鏡,留著長長鬢角及八字胡的陳德良正在練毛筆字。
幾度寒暄,陳德良拉開了話閘。
陳德良生于新中國成立后的第二年。從1958年7月初開始,人民公社化運動席卷大江南北,陳德良的老家馬廠村也不例外。14歲的陳德良輟學進入生產隊勞動,充當半個勞力,為家庭掙取工分。
“那時候家庭困難,供不起了。”陳德良回憶說。除了要掙工分,陳德良還得負責飼養兩只羊、兩只兔。于是他不得不每天早起割草、撿糞。
陳德良說,他本人系上門女婿,因此與同齡人相比,他年紀輕輕就不得不承擔更多的家庭重擔。
為了養家糊口,陳德良很快學會了多種手藝。
在陳德良的支撐下,家庭生活條件也日漸改善,“生活過的還馬馬虎虎。”
大概在1976年左右,陳德良迎來了改變他一生的人。這一年,一個來自廣東惠州“耍把戲”的師傅來到東莊鎮賣藝。這位師傅江湖人稱“洪蝴蝶”。陳德良看著這位洪師傅耍猴、賣狗皮膏藥掙錢不少,于是萌生了拜師學藝的念想。
陳德良找到洪師傅,希望能夠拜入他門下。后來經過家人同意,陳德良正式當起學徒,隨著師傅走南闖北,耍猴賣藝。
三年后,陳德良決定自立門戶,開始獨自行走江湖,耍把戲、賣狗皮膏藥。很快,另外一個改變了他后半輩子生活方向的機會隨之來臨。
當時,莆田有個愛國衛生協會,這個協會辦了個函授班,拿到函授班結業證書的人具備在本地的行醫資格。陳德良參加了函授班的考試,并拿到了結業證書。
彼時全國各地疥瘡病頻發。這種由疥螨在人體皮膚表皮層內引起的接觸性傳染性皮膚病也司空見慣。
“疥瘡尤其是福建這種沿海的地方比較普遍,當時由于醫療落后,并沒有很好的根治辦法,往往是用藥水擦了之后,很快又復發。”當地的一位老村民說。
陳德良看到了這個機遇。借助著從愛國衛生協會函授班中學來的一些醫學知識,再根據他祖上的一些藥方,自己研究出了一個偏方。
陳德良至今仍記得這個偏方:500毫升水中放入不到5毫升的水銀。
“水銀成分很少,并不會中毒,再夾雜一點硫磺,沒想到擦的效果很好,還沒有副作用。”陳德良得意地說。當時,陳德良的偏方成本價是一兩毛錢,配好后按照每瓶一兩塊賣,有著十倍的利潤率。
起初,陳德良只在當地嘗試著為人治療疥瘡,未曾想到的是,口口相傳后,他在當地的名聲越來越大,慕名前來治病的人也越來越多,賺的錢自然也越來越多。
也正是靠著這個簡單的配方,陳德良成為東莊鎮從醫致富的第一人。
門徒
陳德良會治病賺錢的消息很快傳開,他身邊的一些親戚朋友開始找到他,央求拜入他門下。
“這些人大都家庭很困難。”陳德良說。
此后,陳德良陸續收了8個徒弟,其中包括他的侄子詹國團。陳回憶,當年他有一套拜師儀式,入門做他弟子要拜三個人,分別是趙匡胤、神農和孫思邈。
在這8個弟子中,詹國團年紀最輕,拜師那年僅15歲。
陳德良其余的7大弟子實際上都與他年齡相仿。這些人當時大多都已有家室,迫于生計才決定拜入陳德良門下,外出走江湖掙錢。
拜師之后,陳德良帶著這8人開始到各地(其實主要是東部城市)游醫。在外期間,他們的吃、住都由陳德良負責,大部分收入也都由陳掌管。
每到一個地方,陳德良和徒弟們都會按部就班地在車站對面的旅館租下兩間房間,一間看病、一間開藥,“之所以選擇車站對面,是因為這個地方人流量多,生意也會更好。”
安頓好后,陳德良會讓徒弟們去外面的電線桿貼小廣告以招攬患者。基于對皮膚病的恐懼,多數患者也都會登門求醫。
在看病的時侯,陳德良會囑咐徒弟們仔細觀察。治療疥瘡的偏方的制作方法他沒有保留也傳授給了徒弟們,但如何“忽悠”患者掏錢則是需要徒弟從旁觀察學習的。
詹國團回憶稱,當他們遇到一些沒有見過的皮膚病時,也會去當地的新華書店找有關治療皮膚病的書籍來學習,然后到公立醫院去抓藥,再賣給患者。
而在陳德良眼中,侄子詹國團雖然年紀最小,但腦袋靈活,“他一出來就拼命干,而且不是小干,是大干。”8個徒弟中,陳德良至今對這個侄子的評價也最高。
隨后的歲月里,陳德良的弟子們也相繼收跟班人,帶出來的東莊人越來越多,游走在全國的各個角落。
這其中,詹國團的成就最大。他也早已成為了整個莆田系民營醫療的代表人物。
退隱
正當“徒子徒孫”們紛紛在全國各地承包科室大干特干時,陳德良卻在1990年選擇了退出江湖,一場車禍讓他在40歲時便選擇離開這個曾讓他奠定江湖地位的行業,過上了隱士般的生活。
從陳德良家門口遠眺,不遠處便能看到陳靖姑祖廟。過去一二十年,陳德良一直擔任這座祖廟的管委會主任。
事實上,在那場車禍之后,陳德良曾二度出山。這位被尊稱為“祖師爺”的長者并不想落后于人,只是江湖已不是那個江湖。
“那時候已經是年輕人的天下了,我發現我的思路跟不上他們。”陳德良說,“這次出去也沒賺到什么錢。”
陳德良真正決定退休是在1997年左右。十幾年來,陳德良堅持鍛煉氣功,此外,也堅持練習毛筆字。
讓他感到自豪的是,即便早已退隱,但多年來,諸多莆田系民營醫療老板始終沒有忽視他的存在,這些后輩們也曾多次邀請他出山,但他卻一一回絕。
陳德良至今依然記得六十大壽那年,壽席擺了五六十桌,除了他的徒弟之外,很多徒弟的徒弟也都紛紛前來賀壽。談起這段往事,陳德良難掩激動。
“刀槍棍棒出名聲,琴棋書畫弄寸光。十萬弟子闖天下,一代宗師數德良。”曾有民營醫院老板寫過這樣一首格律不太通順的詩。
■鏈接
莆田系形成“陳、詹、林、黃”四大家族
歷史上的“莆田游醫”最早以電線桿子上的偏方治病起家,后來與時俱進,治療性病、梅毒和皮膚病等難言之隱。
到2000年前后,莆田系成為中國民營醫院的正規軍,占據民營市場80%以上的份額,并形成了“陳、詹、林、黃”四大家族,在全國跑馬圈地。據媒體報道,國內的“瑪麗醫院”“瑪利亞婦產醫院”大部分被詹氏家族所控制;以“華夏”、“華康”、“華東”等名稱開頭的醫院基本上被陳氏家族所控制;以“博愛”、“仁愛”、“曙光”為名稱的醫院大部分被林氏家族所控制;黃氏家族則掌控著北京較為知名的有天倫不孕不育醫院和瑪麗婦嬰醫院。
《第一財經日報》日前曝光了莆田系在北京開設的醫院,記者梳理名單后發現,北京的私立醫院市場主要由詹氏、陳氏、黃氏所有,其中黃氏以擁有美聯臣醫療美容醫院、五洲婦兒醫院等9家醫院占據著北京莆田系的主要市場。
綜合《法制晚報》、《每日經濟新聞》、《第一財經日報》、《中國企業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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